2018年12月13日 星期四

[小狐三日] 即使末世依然要填坑 (8)


  如果說三日月宗近對末世有什麼不滿,除了難以下嚥的主食,大概就是減到最低限度的娛樂節目了吧。

  沒有歌劇可聽,沒有戲劇可看,大小提琴斷了弦,從廢墟中拖出來的鋼琴更五音不全,也難怪他把精力投注在文字上。


  這一趟出行的收穫頗豐,不僅完成了政府所指派的任務,也滿足了個人的精神需求,三日月宗近相當滿意。將「狐神歸位」的消息報上去後,三日月宗近又接了個巡邏任務,先給他的作家一些空間適應新的環境,應該是個相當體貼的作法,只可惜現在沒有伴手禮能帶回去給他。

  三日月宗近喜歡各種零食點心,那些代表了盛世繁華的甜蜜零嘴,帶來歡喜也見證了世態的富裕,只是這些於現在都是奢侈。

  那只好找些喝起來偏甜的血種了,幾隻小鳥堪堪潤喉。三日月宗在外遊蕩了幾天,去找幾個認識的老怪物泡茶聊天,順便炫耀他未來可期的幸福生活,直到接到了緊急訊息,這才在老朋友嫌棄的目光中往回趕,以了解實際狀況。他在任務發布處悠悠然喝了口茶,對嚴肅端正的秘書說:「允許攜帶副手嗎?」

  「任務指數評估七級,有鑑於您時常大材小用,我找不出拒絕的理由。」那個留著栗色短髮衣衫筆挺的秘書一板一眼地說,「目前駐留基地的待命人員有……」

  「我申請帶文職人員外出。」

  「文職人員……」秘書停頓了下,很快地查閱了手中資料,「我知道了,本次任務會作為特別行動呈報上去,祝您武運昌隆。」

  「哈,多謝了,長谷部。」三日月宗近行了個古老的儀禮,笑著如此回答。

  悶在基地裡這麼多天,也該是時候出去散散心了。三日月宗近不會承認自己是看到任務地點時才興起的念頭,他自認對待尊敬的作者相當禮遇,提供了良好安定的居住空間、和安全安心的穩定環境,比起在外流浪好得太多,他無愧良心,如果他還有這種東西的話。

  「願謬思——雖然我不認識她——時常眷顧您,賜予您源源不絕的靈感和巧思。」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用完飯後,待在臨時收拾過的小房間裡,配上三日月宗近不知從何拿出的傳統茶具,泡著茶談論起小狐丸這幾日的作品。

  這樣的情景實在給小狐丸帶來很大壓力,他分辨不出三日月宗近這句話是出自真心還是諷刺,因為那精緻的眉眼間並無露出任何破綻,優雅雋永得彷彿在稱讚一份經典之作,但……小狐丸並沒有這樣的自信。

  「真的,我非常喜歡。」察覺到了小狐丸的情緒,三日月宗近輕輕笑著說,「您有一份旁人無所能及的武勇與爆發,化作文字便如煙火般燦爛;或像是烹調得恰到好處的牛排,切開來便流露出鮮活的血氣及肉香。像是這邊,當狐狸第一次接觸人世的衝擊……」

  三日月宗近細說分述他對小狐丸作品的理解和看法,將字裡行間的所埋藏的小心思一一挑明,那是身為一個筆耕人從來不敢奢望的待遇。

  小狐丸這才覺得心落到了實處,情緒卻輕飄飄的彷彿在天際飛翔,順著擺在兩人之間溫熱的茶水蒸氣,飄散在空氣之中。剛才好像的確吃了挺好吃的食物,而他這幾天應該也寫了還能見人的作品,況且作為一個作家最幸福的事,不就是能有個忠實敏銳的讀者,完整接收到自己的想法嗎?

  小狐丸露出了略帶著靦腆的笑容,有一絲得意、一些歡喜,還有一點點自傲,跟不易察覺的惶恐。正在運用自己數百年來豐富詞彙讚美小狐丸的三日月宗近頓了頓,將這個笑容深深記在了心底,那包裹在毛茸茸白髮間的柔軟微笑,讓他放低了聲調,更加情真意切地說:「一直待在室內寫作也不太好,您想出去走走嗎?或者說是采風?」

  「當然……!」原來三日月宗近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嗎?小狐丸有點恍惚,那他這幾天的擔心受怕都是在作繭自縛?

  雖然這是個誤會,但不影響兩人對彼此的印象加分,也奠定下了未來互動的良好基礎——畢竟,產出和回饋,始終是相輔相成的不是嗎?

  ※

  既然要外出,之前採購好的裝備便都有了用武之地,加上之前三日月宗近為小狐丸訂做的武器,這樣便算得上是全副武裝了。不過當小狐丸拿到這據說是量身打造的武器時,卻感到了深刻的惡意和無與倫比的荒謬——那是個將近有一公尺長的巨型十字架。這個十字架的色澤深沉,表面沒有多餘的裝飾,就像回歸兩千多年前它最原始的器具定義,是個為血腥和殺戮而生的刑具;十字架短邊的三端都開了鋒,那銳利的刃面能輕易削去血肉,有些像矛斧,是個貨真價實的重型兵器,而長端是銳利的尖錐,小狐丸絲毫不懷疑這能夠無視鎧甲的防禦,直刺入某人的心臟。整體雖然沉重,但巧妙的重心分配讓十字架揮舞起來並不困難,光是用來砸人就能造成驚人的傷害,因此即使它尚未見過血,小狐丸也毫不懷疑這會是個險惡的兇器。

  三日月宗近看小狐丸試用武器的神情有些奇妙,有些懷念、有些排斥,還有些期待將它砸到對手身上時的蠢蠢欲動,那複雜的目光看得小狐丸尷尬地停下了動作,向站在訓練場邊緣的三日月宗近問:「……您需要我用這傢伙往誰身上招呼嗎?」

  三日月宗近搖了搖頭,他露出讓小狐丸懷疑自己剛剛眼花的笑容說:「哈,我就知道你能用得順手。如果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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