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很想他們，所以寫了這篇遲來的聖誕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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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滅天來並不是個會過節慶日的人，除了個別對他具有重大意義的紀念日以外，他都對其他節日嗤之以鼻。奈何他的伴侶有一家子熱衷過節的手足，凡是能團圓大肆慶祝的機會從來都不放過，他也就被迫拉著一起享受節日氣氛。
例如聖誕節這個原本屬於西洋人的日子。
他伴侶的老家自有恆產：一個遠離市區並不小的山頭和一棟現在看來仍可稱作別墅的大房子。每當節假日，就是外出發展的子弟們回來團聚的時候，無論是家人、朋友，甚至情人，都在他們的邀請之列。為了因應這麼多人的聚會，他們還有一個不成文的傳統：每家代表提供一道菜餚，作為餐桌上共同享用的食物。
而早在十二月初，襲滅天來的行事曆上就自動多出了一條聖誕聚餐的行程，他不用看也知道伴侶提醒的意思。如果是兩人約會就算了，多人聚會他實在是興致缺缺。但無論如何，他始終也沒有拂了伴侶的面子。在聖誕節前一個周末他特別撥空去進口肉品超市挑了幾盤頂級腓力，打算當天借用廚房現煎牛排。
他的伴侶乍看淡然處世，其實相當重視家庭倫理與和諧，離經叛道的他肯定是上輩子修了一輩子的佛，才能與他結識。而他們在交往之時遇到了諸多阻礙，若沒有伴侶的堅持，早就沒有今天的他們。
因此，無論蒼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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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因疫情緣故，原本需要出國公差的人幾乎都轉成了遠距辦公，盡量留在台灣處理事務，也因為如此，這是襲滅天來所知人到得最齊全的一年聖誕節。不喜歡社交的他雖有些不自在，但都還可以忍受，最讓人不爽的是直到當天他才知道，自己的胞兄竟然也是出席了這場聚會。
看到那張偽君子的臉他就心情惡劣，於是襲滅天來帶著食材臭著一張臉鑽進廚房，全身上下穿著黑色皮裝的他看起來本就壓迫性十足，這下更是凡人勿擾生人勿近，除了自告奮勇進去幫忙端盤的蒼，根本沒人敢靠近廚房。
「你在生氣嗎？」蒼瞇著眼嗅了嗅那鮮美的肉香味，故意跟襲滅天來這樣說。
「沒有。我本來表情就這樣。」襲滅天來生硬地說。抽油煙機的聲音轟隆作響，但他沒有錯過蒼說的每一句話。計時器盡責倒數著，他每三分鐘將牛排翻面，再鏟起兩面煎過八分熟的牛排裝盤，然後清潔鍋面繼續放入下一批的生肉。
「你哥哥他也挺可憐的。」蒼自顧自地說，「你們家幾乎沒在過節，他連聖誕禮物都沒收過吧？」
襲滅天來以一聲哼笑為回應。
「你來我們家後都過多少年節日啦，讓他蹭一回吧。反正我們吃完就回去了。」
「嘿，注意用詞。」襲滅天來皺了眉，但沒有反駁蒼的說法，「你說的，吃完就回去。我可不參與交換禮物。」
「當然，不用麻煩你，禮物我都準備好了。」蒼微笑著瞇細了眼，被餵食了一塊主廚福利的現煎骰子牛肉塊，這才端起鋪滿一層牛排的盤子轉身走向客廳。
襲滅天來搖搖頭，但嘴角總算微微上揚，他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一邊準備起了搭配牛排的濃郁醬汁。
其實他跟一步蓮華兩兄弟間沒有什麼仇怨，只是從小家長的偏袒和一步蓮華品學兼優的表現，硬生生將他對比成頑劣不顧父母期待的壞孩子。長大後才知道這是雙親的教育問題，但小孩子不會想那麼多，只一廂情願地把兄長當成假想敵，這麼多年下來，早就成為了偏見和習慣，而他現在也沒興趣改了，彼此當個互不干擾的成年人，就是他最大限度的容忍了。
是以蒼的家族聚餐並未被影響氣氛，仍是熱熱鬧鬧地一派歡欣喜慶。偌大的聖誕樹豎立在客廳一角，裝點了許多七彩裝飾和禮物，房子裡各處也都設置了符合節慶的飾物；家族成員們在歡聲笑語中分享著各方帶來的不同美食，交流這幾個月來彼此的近況，並致以最誠摯的祝福。襲滅天來把這些社交程序都交給蒼代勞了，他即使坐在角落也沒人敢說他孤僻，甚至幾個孩子還有膽量打鬧到他這邊來，又被他目送著遠走。
他就像隻歛起了爪牙的煉獄黑龍，連鼻息火焰都不敢噴出一絲，在有如仙鶴的伴侶家中充當擺設。一步蓮華感到稀奇地多看了他幾眼，又被他瞪了回去。今天是蒼家重要的日子，襲滅天來才不會跟他吵架。
他還等著跟蒼回去過兩人世界呢。
蒼嚴格來說並沒有食言，只是在飯後又多泡了一回茶，那是他帶來的今年高山冬茶，經由恰到好處的火候焙過的茶葉沒有絲毫苦澀，在厚重的口感後還有絲絲回甘的韻味，是相當不錯的品等。他留下了茶葉，然後就被襲滅天來拉著離開了。
所有人都見怪不怪，紛紛向他們揮手道別，那幾個特別活潑的孩子還大聲向襲滅天來道謝，感謝他帶來那台放在電視旁的最新遊戲主機。
襲滅天來擺了擺手，對一臉訝異的兄長一聲冷笑，彷彿什麼勝利者般踏入了屋外那冷冽的空氣。他身強體壯，不在乎這點冷度，便反過來用手上不知何時變出的圍巾在蒼的脖子上繞了兩三圈，確保這個人到哪裡都能溫溫暖暖，這才牽著蒼走向停車場。
就算再過十年，他有自信他們還是這副熱戀中的模樣。
蒼被他拉得有些踉蹌，但很快就跟上了他的腳步。他的心情早就飛揚起來，就算只是回家宅著也好，但將人塞進副駕時他還是多問了一句：「你接下來想去哪裡？」
蒼睜著愛睏的眼睛，說：「我在下午茶餐廳訂了位。」他指了指襲滅天來的手機，再多說了句：「我先睡一會，到了叫我。」便自己拉好了安全帶戴好頸枕，歪著頭睡過去了。
襲滅天來瞪了下眼，但還是在駕駛座上坐好、發動車子，然後將手機開啟行程導航，驅車前往蒼所安排的地點。
這就是他們生活的模式：規劃方向的是蒼，而真正執行的是他。他們在人生這條蜿蜒路上顛仆著前進，欣賞不同的風景、迎向不同的驚喜。或許這一次的下午茶會同時滿足他們的味蕾，又或者會失望而改去已成熟客的餐酒館，更有可能他乾脆就把人搬回家，勉為其難地用他那早就被吃膩的廚藝再煮一餐。只要是跟這個人在一起，無論哪個發展他都很期待。
他打開廣播聽路況資訊，聖誕主題的歌曲也隨之放送出來，他側耳聽著那些從小到大耳熟能詳的歌曲，然後輕輕笑了聲，「聖誕……快樂？」
「嗯……快樂。」
「你還沒睡著啊？」襲滅天來失笑，他趁等紅燈的空檔將蒼身上的冷氣毯拉好，「怕我把你載去賣掉嗎？」
「不是，茶喝多了……」蒼順勢在襲滅天來的掌心裡磨了磨臉頰，然後回答他的第二個問句：「去哪都沒關係。」
襲滅天來已經不是會被這種招數臉紅縮回手的小夥子了，但他還是在心裡暗罵了句，乾脆拍了拍蒼，惡聲惡氣地說：「快睡，不然聖誕老人不送禮物了。」
「原來我還有禮物的嗎。」蒼微笑著，將臉埋在毯子裡，低低地咕噥了句：「那我要許願最大的那個。」
襲滅天來哼笑，在路況轉播和穿插的音樂聲中，他開上了快速道路，一路奔向他們所居住的方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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