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31日 星期四

[崑伊] Daddy (3)

   一踏進辦公室,果不其然迎面就是合夥人的狂轟亂炸,那隻不滿的老狐狸在他的辦公室守了一整晚,竟然只是為了能在第一時間向他開嘲諷。崑西不懂這種堅持,連看向這莫名其妙的傢伙都興致缺缺。

  「我還以為你要辭職了,畢竟你都無視做人最基本的倫理道德,拋下辛苦加班的同事,偷偷去收養了一個小男童嘛。」整張辦公桌上是凌亂放置的紙張,處處可見龍飛鳳舞的筆跡,而那鳩佔鵲巢的紫髮男人坐在崑西的位置上,帶著惡劣的笑容說話意有所指。他見崑西因這段話皺上眉,反而更加得意,「怎麼,還要否認嗎?也不知你這個單身漢怎麼通過收養資格審核的……莫非是花了一大筆錢?崑西Daddy。」

  「……老狐狸,你什麼都不知道?」看著對方耀武揚威的樣子,這個問句說得很艱難很緩慢,彷彿已在心裡醞釀許久,崑西瞪著他認識多年的損友。

  「我需要知道什麼?你特殊的癖好?還是其實你大學畢業時和人有了私生子?」對方嗤笑,說得毫不留情,「否則我完全無法解釋你為何要在這緊要關頭拋下一切去玩什麼育兒遊戲,別忘記,標案的申請截止日是後天,想要贏過那些內定的混蛋就看這次機會。」向來從容的人難得說得激動,畢竟有人封鎖了他一整天的電話,「啊,或者你不想玩了就趁現在跟我說,我好找個能替代你的人。」一金一紫的異色瞳掃視過來,惡狠狠地盯著崑西,等候他的答覆。

  「……對不起。」崑西也瞪回去,確認對方沒有除了工作以外的質問,這才嘆了口氣,「我沒忘記,下午會給你全部的材料。」

  等對方狠狠出了一口氣,心滿意足地拎起公事包離開了,崑西才長吁一口氣,打開窗戶,讓整個房間裡不屬於他的香水味盡早散去。他捏捏額頭,振作精神看向一片狼藉的桌面,他沒忘記工作,也清楚他們一路打拚過來可不是為了在此時栽跟斗,然而經過剛才的試探,讓崑西意識到有件事雖然只是他自己的臆測,但就連與他相處最久的老狐狸也毫無所覺:

  伊得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

  前四年,崑西瘋了似的買下塊地,開始規劃一棟以單身男子來說過大的房子,從設計到建造都親自監督,考慮了許多細節和自己用不到的空間,讓旁人一度誤以為他的理想是個枝葉繁茂的大家庭,嚮往兒女成群的日子。老友問起,崑西只是避重就輕地說:有備無患。

  畢竟那只是他的夢裡人物,無法和別人分享,也沒有人會相信。在那個斷斷續續會夢見的故事裡,他們生活在另一個世界,日常是各種光怪陸離的生物和魔法,隨時有大大小小的事件要解決,生活繽紛多彩且熱鬧、有諸多親密的友人……和親愛的伴侶。

  偶爾他會覺得,那些夢是平行世界的生活剪影,和他的日常生活沒有關係,直到他偶然發現伊得的存在,他才意識到那不僅僅是一個夢。

  同樣的名字、相似的外貌、相同的孤兒身分,都和那個世界的伊得所敘述的過往相同,差別在於這裡的伊得並非已在社會上打滾過的成年人,而僅僅是一個柔弱無力的五歲幼童。

  他要趁有更多殘酷的事發生在伊得身上之前,將他的寶貝藏起來。



  多虧新認識的小小朋友,讓伊得不至於對陌生的環境太過害怕。白色的小小嚮導在這個過分龐大的新家裡奔跑著、玩耍著,好像變魔術一般,會從這一頭瞬間出現在另一頭,然後找到新玩具跟伊得分享。原本拘謹的男孩追著小白鼬很快就忘記顧慮,和小動物一起玩瘋了,發現新的房間、看到新的事物、找到神秘的通道、出現在全新的地方!伊得削瘦的小臉蛋亮起光芒,和小白鼬玩得哈哈大笑,他覺得自己好像闖進童話中的城堡,正在托帕先生的帶領下參觀紅心皇后的領土。這裡不需要和同伴爭搶食物和大人的關注、也不用看老師們的臉色,只要小心巡視的衛兵——在宅邸裡工作的佣人們——就可以盡情享受這個神秘樂園。

  彩色的玩具小球在跟托帕玩拋接時掉了,伊得啊了一聲看著它飛下一樓,骨碌碌地滾進某個沒關上門的房間裡,托帕朝他嘰了一聲,身先士卒地一溜煙追去撿球,伊得跟著磕磕碰碰地半滾下過份巨大的樓梯,跑去收拾自己闖的禍。

  「⋯⋯嗎?」

  「當然!我可是⋯⋯」

  模糊的交談聲從門後傳來,原來裡面有大人!這下糟了!伊得知道大人們討厭打擾,更不喜歡搗亂的孩子,但是球跟托帕都進去了,他該怎麼辦?要在這裡等托帕撿到球回來嗎?

  沒等伊得焦急多久,就聽到小白鼬的尖利叫聲響起,然後是大人們驚訝的喊聲,伊得顧不了其他,就算可能這樣會讓自己被再次送回育幼院,他還是衝進了房間。

  「對不起!托帕是來幫我撿球的⋯⋯?」伊得愣住,眼前的光景不是他想像那般,大人嫌棄地拎起搗蛋的小動物,反而是托帕得意洋洋地站在矮桌正中間,展示著什麼。

  伊得的動靜讓房間裡相對坐談的兩個大人轉頭看向他,一個是家裡的管家,另一個是留著顯眼粉色長髮的豔麗青年。「少爺!」「小主人!」兩人同時說,那個青年甚至還起身似乎想靠近伊得,但被小小的白色影子捷足先登,托帕搶先竄進伊得懷裡,然後略帶歉意地嘰了幾聲。

  伊得警戒地抱緊小白鼬,說:「管家伯伯,這是誰?」

  青年露出苦笑,管家見狀,挑眉沉吟少許,對青年說:「那就先做二個星期看看。」

  「沒問題!」粉髮青年開心地答應下來,然後距離伊得有一段距離地半膝跪下,向他自我介紹:「小主人好,我是艾斯特,專長是幼保和會計,接下來會當少爺的專屬管家,還請多多指教。」

  青年露出十足美麗似乎還有點危險的笑容,非但沒有讓伊得放下戒心,反而退後了兩步,他試著不要移開視線,學舌說:「請⋯⋯多多指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