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21日 星期五

[殤凜] 芒種

 請注意:這是雙性系列文!


  他們在一起也九年了,但凜雪鴉這段時間沒再有喜過。殤不患把疑惑深深壓在心底,他不是質疑自己的能力,更不是懷疑凜是否故作隱瞞,畢竟凜已經被他寵成有點不如意就會拿他惡作劇的惡劣個性。凜雪鴉如果是男人,他不會有這種問題;如果是女人,他更要小心謹慎。夾在中間的結果就是他每次歡好都得天人交戰:該避孕嗎?還是順其自然?或者說不定,凜的特殊體質本就不會受孕?

  最惱人的是凜雪鴉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沉醉在交歡裡的模樣動人且妖豔,一點都不在乎有人為他的身體操碎了心;時間久了以後殤不患也漸漸放下,盡情投入極樂的擁抱。

  如果說平時的凜雪鴉是正常的難搞,信期時的凜雪鴉就是雙倍的難纏,殤不患深受其害,久了也就習慣,他更掛心強烈起伏的情緒會傷身、沒有食慾會使人清減。那天搖醒這幾日格外嗜睡的凜吃點心,卻見對方喝沒兩口甜湯就反胃,本就白皙的面容更顯得蒼白。

  「還好嗎?我去找大夫?」殤不患抱著人漱完口,心疼地說。

  「哪裡這麼嚴重,」凜雪鴉倚在他胸前,呼吸輕淺地說,「暑熱厭食吧。殤大俠不如拿在下的方子去抓幾帖開胃的藥湯,多帶幾塊仙楂餅回來。」

  明明就入秋了?殤不患也拿凜雪鴉的睜眼說瞎話沒轍,該做什麼倒是清楚了,於是把人安頓好,將凜抓著不放的圍巾塞到他手裡,見他翻個身又睡過去,這才放心出門。


  他們是兩日前來這個城鎮的,人來人往還算熱鬧,主街上有間不小的藥房,殤不患不假思索踏進去,將藥方交給店家調劑。有些凜雪鴉開的藥材這裡沒有,學徒進到裡間詢問,商討了幾個替代藥才出來,殤不患翹著二郎腿坐著等待,沒想到會有留著長鬍子的大夫過來問:「患者是否有什麼症狀?」

  「有些藥需要避忌,如若年長、體熱、虛寒等,吾等還需斟酌。」

  殤不患搔搔頭,心想無妨,便說了凜雪鴉最近的情況,順道把自己的擔憂講出來,「再勞煩您費心了。」

  話音一落,就見藥房裡連同顧客的所有人都看向他,連大夫都滿臉意味深長,「怎、怎麼了?」他嚇一跳。

  「尊夫人聽起來這是……有喜了啊!」

  這句話讓殤不患帶著藥包連滾帶爬跑回住宿的旅店,連大夫的「最好帶來把個脈」都拋到腦後,滿心都是凜雪鴉懨懨的模樣,慌亂得不行。

  情緒不穩、胃口不好、嗜睡、經常痠疼,大多數的症狀都中了,被點出後殤不患嚇得驚慌失措,只想盡快奔回凜雪鴉身邊,確認他的情況。


  凜雪鴉是在殤不患炙熱的擁抱中清醒的。男人粗糙的掌心輕撫他的臉頰,像在撫摸什麼易碎品,幾乎不敢使力。「凜……你感覺還好嗎?」

  雖然有時會覺得這種關懷很惱人,但現在非常舒服。凜雪鴉翻了個身,挪進他懷裡,「殤大俠抓藥回來了?」

  「是抓回來了……」殤不患講話吞吞吐吐的,「大夫說有調整,你要看方子嗎?」他不知該如何開口,於是迂迴表示。

  「開胃的方有什麼好看……?」凜雪鴉輕笑,還是接過殤不患手上的紙張,看了幾行就蹙起眉來。

  殤不患小心翼翼窺探他的表情,卻沒能從那冷凝的面容上瞧出什麼心思,不過依照經驗,凜的心情肯定是壞透了。殤不患預防性地先擁住凜雪鴉,溫熱的手掌交錯握著凜清瘦的手腕。

  「在下的身體自己怎麼會不清楚?殤大俠莫不是在開玩笑?……也是,殤大俠才沒這種本事騙我,你找誰合謀了?拿在下取樂很有趣嗎?」說著話聲逐漸凌厲,身軀也輕微發抖,殤不患嚇得趕緊低頭親吻凜雪鴉的側臉。

  「沒事,我也不清楚,這不是問你嗎?你……要確認看看嗎?」殤不患的聲音很輕,彷彿連花瓣上的一滴露水都無法顫動。

  似乎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紙張在凜雪鴉手中皺成一團,他幾個深呼吸後終於拂開殤不患的手,「殤大俠這樣,在下要如何把脈?」他冷笑著,指尖卻微微顫抖,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左右手的脈門上分別停留很久。

  於是,殤不患就知道答案了。

  這種消息或許一般來說值得高興,但殤不患卻是憂心多過於歡喜,畢竟他們年歲都不小了,凜的身子又比常人特殊,能否順產都是個謎,他聽過太多可怖的故事了,現在眼前都是血淋淋的畫面。說來好笑,明明是刀裡來劍裡去的江湖人,如今卻深怕這種場景發生在懷裡這人身上。

  殤不患的懷抱越鎖越緊,不知何時凜雪鴉停下近似發寒的顫抖,正如殤不患了解他,他更明白殤那直來直往的腦袋在想什麼,「殤大俠不想要『它』嗎?」

  「蛤?我哪有資格說這種話?」殤不患的鬼叫就證明了他的心思,「現在不是我想不想要,而是你能不能的問題好嗎!」

  「殤大俠是父親啊,當然可以決定。」凜雪鴉笑瞇瞇的,好似理所當然般說著讓殤不患驚恐的話語,「去母留子也不過一句話。」

  「不行!不可以!凜雪鴉你想都別想!」殤不患大聲驚叫,「如果你會出事那我什麼都不要!」

  「反應何必這麼激動呢,」這位當事者似乎是被殤不患的反應取悅了,一掃剛確認消息的陰霾,凜雪鴉眉眼彎彎笑著說,「畢竟生產大關九死一生啊。」還硬要往對方的痛腳戳下去。

  「我不……」深吸口氣後才看清凜雪鴉眼底的笑意,殤不患終於冷靜下來知道凜雪鴉在拿他取樂,「只要是你的決定,我都支持。」

  「就算在下決意拿掉『它』?」

  殤不患用「你在說廢話嗎?」的眼神看著他。

  「就算……在下想把『它』生下來?」

  殤不患簡直要把臉皺成一朵很醜的老菊花,好不容易才擠出一絲聲音,「……不能以犧牲你為前提。」

  「真是貪心的殤大俠,」凜雪鴉笑出聲來,「在下還以為殤大俠已經開始想『它』的名字了呢。」

  「現在開始想也還不遲吧……不是,為何你要說得好像自己是外人一樣?到時候痛的不是你嗎?」

  「是啊,而且接下來幾個月會很麻煩。」凜雪鴉輕撫小腹,眼神卻是與低柔話音截然不同的冰冷,「還會變得很醜,像隻大肚皮青蛙。」

  「我覺得好看,」殤不患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他們一起擁抱那剛被知曉存在於世的小東西,「你怎樣都好看。」

  「少花言巧語了。」

  「我以為這是你的專長?」

  凜雪鴉抬起頭,他們安靜地親吻很久,「在下以為……殤大俠會想留個後。」他倚在殤不患懷中,無聊把玩那摻著風霜的黑髮。

  「少來,如果是這樣我早就不會浪跡天涯。」

  「處處留情也是可以的啊。」他輕笑,被教訓似的彈了下額頭。「……我以為,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凜雪鴉低嘆,聲音裡是少見的感慨,「上次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現在這是老蚌生珠嗎?」

  殤不患沒有出聲,專心聽他低語。

  「我很惱怒……沒有人可以告訴我……掠風竊塵要就此引退江湖了可該怎麼辦。」凜雪鴉的欲言又止最後又化為戲謔,「但當發現殤大俠比在下還緊張時,我就不怕了。」

  「喂。」

  「那就……順其自然?或許是我們多慮了,這次興許也成不了。」凜雪鴉開朗地說著讓殤不患心裡糾疼的話語,「首先,重金聘僱一位口風緊的大夫。」

  「都依你。」

  「回東離吧?在下有幾個不錯的藏身之所。」

  「……好。」殤不患又把臉皺成苦瓜了,他是有一堆如亂麻的情義糾葛沒錯,但那些都沒比這件事重要。

  「那我們先回魔界,再從通道回去。」

  「好……蛤?你現在能接觸魔界空氣嗎!」說到這殤不患要跳起來反對了。

  「難道殤大俠要原路返回?那真是走到了也要生了呢!再說這可是魔王分靈和伯爵孫子的孩子,說不定『它』反而喜歡待在魔界呢!」

  「啥……我不知道……看你。」這複雜的關係讓殤不患無力反駁,又坐了回去。

  這連串反應讓凜雪鴉心情大好地笑出聲來,殤不患撓了撓腦袋,嘆了口氣,也跟著笑了。

  抱著生命裡最大也最麻煩的奇蹟,他終於感受到遲來的喜悅,整個世界彷彿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