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清醒，少了身邊人陪伴，連個好眠也嫌難，卻不知人到哪去了，時辰尚早，連練武時刻都還未到，怎麼就起身了呢？
匆匆披衣，攜起散落狐裘，推門出屋，卻有些愣了，要在泛著霧的秋山谷中找隻全身雪白的銀狐，可非易事啊！搖搖頭笑了笑，他又會去那兒呢？
坐在溪畔背著竹林，頭埋在雙膝間，連耳朵都無精打采地垂了下來。很想一個人靜靜，就跑到這裡，沒回飛銀蒼澗是怕臥江子醒來後，找不著自己會擔心，但現在躲在這裡不也一樣？
見著銀狐孤單背影有些心疼，無聲來到他背後，裘衣裹上，輕輕納他入懷。銀狐震了一下，隨即頭又埋得更深了。到底發生何事？想昨夜精神仍一如往昔，是夢見了什麼嗎？
溪水淙淙，輕捲翻騰霧氣隱沒而去，竹林中滿是清新舒爽的沉靜氣息，兩人緊緊相偎，像是要從夜裡提回些溫暖，抵抗突至惡夢的驚慌。
良久良久，才聽銀狐傳來聲極細小的低喚，「臥江子。」
「我在這裡。」溫柔回應，狐狸的心情，很低落。
銀狐猛地回身一把揪住了臥江子的衣領，金瞳中滿是惶惶然的不安晦澀，焦躁不安地衝口而問：「臥江子，你會不會又離開？」近乎粗魯的動作，稍一回神，面對臥江子安撫的和煦微笑，有些不好意思，更多是自我埋怨，吶吶收回手，「對……對不起……」低下了頭。
臥江子不以為意，笑著輕撫柔細白髮，輕聲道：「臥江子已算是個已死之人，只能退隱在這秋山谷，還希望你能伴我孤寂一人，怎會離開你呢？」
「不准說那種話，你永遠要待在我身邊！」又惡狠狠地放了話，卻不敢直視那溫柔眼眸。
「好，一定遵照銀狐的話去做，放心吧！」柔聲回答。只不過是個夢啊！想必是之前的事給他的傷太重，成為心裡永遠抹滅不去的傷痕。
聽到想聽的話語，莫名悲意卻從中而來，想再叨唸個幾句，抓住衣領的手不知何時放將開來。
無可避躲，金眸緩緩湧出清徹淚水，洗得美眸更為清麗澄亮，晶瑩淚珠滑過如玉潤澤肌膚，埋首羞掩，斷線珍珠卻落到溫暖的撫慰大掌上。
曾經分別，曾經心痛，失去全然絕望，彷彿心也化為飛灰的空虛鬱絕，怎麼也無法釋懷，深怕何時重演終至不可挽回。然而又怎麼述說？怎麼說給那不計一切留存一線生機為己的人聽？
欲別過頭，卻被一把攬進厚實胸膛，如青草般的舒爽氣息昨夜才深深懷擁過自己，想到此，淚痕未乾而臉上已染上淡淡酡紅，很喜歡這樣靜靜偎在一起，任心律混雜結合。
「銀狐……」輕輕嘆了口氣，平靜的生活雖好，卻令人心如止水，還少了些什麼？還是自己太貪心？
察覺到他的心煩，銀狐甩甩尾，帶出另一人的笑意，「臥江子，我要聽你吹笛。」
吹笛啊，察覺到銀狐勢在必得的表情，小心不讓得意神情露出，溫和的拍了拍銀狐，笑道：「那先有勞銀狐大俠去採些毒楓果回來了。」
「你要釀酒？」有些訝異，近來並沒喝什麼酒，而且，還不到時候吧？
笑而不答，看著銀狐疑惑卻仍依言向竹林另一端而去，銀白身影消失在逐漸稀薄的晨霧中，臥江子無聲笑得十分開懷，坐了好半晌，待晨陽在地上投射出細碎光芒時，這才起身走回屋子，不一會兒，白煙嬝嬝自屋內飄出。
他在打什麼心思？銀狐邊在楓林樹梢間來回，邊在心中暗罵著，葉還沒紅多少，更遑論孕育在紅葉深處的毒楓果。身形一閃，往谷深處尋覓而去。
那日夜裡，當銀狐一臉陰霾滿是怒意地踏進居所時，卻見一身綠的那人笑吟吟的坐在亭下，招著手歡迎他歸來，反倒像他是無故晚歸一樣，也顧不著其他，反手幾個影子打去，「你的毒楓果。」還刻意加重了語氣。
氣，是很氣，一整天找得天昏地暗只為那一句話，而始作俑者竟一副無所謂貌，那麼笨累到自己來受閒氣。
微笑著接下無差暗器的青澀果子，臥江子開口喚道：「銀狐。」這時候回來剛好，真是有默契啊！
「什麼事？」大步跨了過去，而後抱胸審視著擺在石桌上的幾道菜餚。又怎麼了？擺在桌上的餅是怎麼回事？
「來試試看這樣口味是否還可以？」噙著笑切開正中央的圓餅，酥軟餅皮刀入即沒，露出其中令人垂涎的裡餡。捏起一塊，便送往銀狐嘴邊去。
「幹什麼？」臉微微紅了起來，一把搶過餅，在臥江子期待的眼神下送入嘴裡。是自己喜歡的口感和味道，餅皮鬆而不沾黏、內餡滑順而不甜膩，其中幾個脆爽的是松子，還帶有淡淡楓香……，形狀有些眼熟，好像曾經吃過……
「你今天一整天就在弄這個？」凝著臉問。
點點頭，自己也吃了一塊。還不錯，看來那時跟一線生學的還沒遺漏多少。
「這是……月餅……？」
「難為你還記得。」笑著，哎呀，銀狐總算發現到了。
「廢話，我在中原待得可還比你久……」遲疑了會兒，「今天是中秋……？」
又是頜首，還不忘指指天上皎潔明月。
竟對這毫不知覺！銀狐有些赧然，吶吶反而不知該如何啟口，印象裡在中原，中秋節是團圓的日子，不正是現下這情況嗎？
「中秋是團圓的日子。」頓了會兒，臥江子看向桌上毒楓果，語鋒一轉，「綠的也不錯，裝飾著也好。」
此事被挑起，銀狐脾氣正待發作，卻見臥江子自懷中拿出竹笛，笑道。
「我就吹一曲向你這天的奔波賠罪吧！」
默默聽著清幽笛聲散布在秋山谷每一個角落，銀狐看向明亮不遜於人間燈火的滿月，其中傳為玉兔的影子清晰可辨，正像彎著頭俯視一片銀白大地。晚風帶著樹稍輕舞，颯颯彷為優美笛聲讚揚，卻又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臥江子掩不住唇邊微笑，其實團圓不為什麼，就為相聚的平安喜樂，平靜的生活並沒少了什麼，只有分離後的歡喜，與想讓人喜悅的私心。如此已足一切。
「銀狐……」一曲既罷，臥江子打破了沉默。
「要說什麼就快點，別吞吞吐吐的！」忙於掃蕩菜餚，沒心思去陪他磨菇。
「中秋節你不覺得要做些什麼嗎？」別有心思地笑著。
「放煙火？省省吧！烤肉？我已經飽了。」抬起頭拭了拭嘴，正面對臥江子看似平和的笑容，不覺一陣寒慄湧上。
「哎呀，就是……」湊過臉在銀狐耳邊說了幾句，隨見耳朵敏感地動了幾下，而人一聲斥罵。
「什麼渾話……」語未竟已被隱沒在交疊而上的唇，化為紅暈漫上皙白臉龐，喘息在不經意間溜出，暖化了清冷氣息。
該是團圓。臥江子笑得有些壞心，帶起人便往房中而去。
月圓人團圓，不過如是。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05/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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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篇文從04年的9/7便開工，
原本是趕那年的中秋節，
沒想到完成竟是在一年多後的今日〈依舊是趕出來的﹝死﹞〉
反正現在就是舊文開始出清，
不完成一樣是堆在夾子裡永不見天日，
據說還有將近兩年的……
這是淵的第二篇臥銀文，
第一篇是悲歌，
這一篇就決定不去理會什麼身世背景，
人家銀狐也是百般珍重地收好盒子，
所謂潘朵拉的盒子裡是希望，
如此後續應也未嘗不可（笑）
祝大家中秋節快樂！
少淵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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