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4月25日 星期二

【七武士】[勘七] 比翼


活著,是為了在死前綻放出最閃耀的光芒;是為了與重要的人相守僅存的日子。


* * *


出發進攻都城前的那個清晨,小女孩揉著惺忪睡眼,爬到正熄滅營火的金髮男子身邊,拉拉寬大衣袍問著。

「七郎次大人,為什麼勘兵衛大人要你開斬艦刀?」

七郎次撥弄剩餘火星,笑道:「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啊!」


「為什麼是你的工作?」

看向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女孩,七郎次笑著揉了揉小町的頭髮,「因為勘兵衛大人很辛苦啊!」

不理會頭上問號仍大著的小町,七郎次抱起小女孩放到水巫女身旁,稍微安撫後向女子頷首致意,便趁著天明前最後一點黑暗,繞過菊千代的龐然身軀、趕工後累得發出微微呼聲的平八,到勘兵衛旁盤腿坐下,想多補一些眠。

忽然一件披風蓋上,七郎次笑嘆著睜開眼,看向未入眠的長官。

「七郎次,為什麼這樣說?」幾近耳語的問句,低低迴盪開來。

沒有回答,七郎次淡笑著默默拉緊了披風,閤眼靠向身後的斬艦刀。

沉默如漣漪般擴散,在黯色流動中,薄幕似的晨曦逐漸鋪上散亂營地。

假寐片刻的七郎次悄悄起身,將披風輕輕蓋回勘兵衛肩頭,宛若歎息的疑問碎成隻字片語,「如果我沒成為飛行員,還會遇到您嗎?」

無聲腳步遠去,勘兵衛驀然睜眼看著七郎次搖醒平八,向他確認最後的整備狀態。他若有所思地繫上留有餘溫的披風,望向灰白天幕。



進攻不是喊打喊殺衝過去就行了,餘下的人分配好職責之後各自行動。身為戰力的四人登上斬艦刀,七郎次自然擔起駕駛之責,向都城進發。

上次看見成千上萬的機械武士是多久以前的事?在駕駛艙內的七郎次有些漫不經心的問著自己,正因為武士機械化,才讓戰場轉移到空中的情況加劇,他從軍時才會選擇空軍,才有機會成為勘兵衛大人的副將。

所以他能理解水巫女決心跟隨的情意,沒有名為「同袍」的情義遮掩,這種情感直接而美麗。無論男女,這決定都是毫無保留,連身心一起獻上的義無反顧。……只是水巫女給錯人了。

不對,依自己的身分該說眼光好才對。

想起水巫女被拒絕時的沉默,七郎次不禁說道,「真是罪孽深重哪!和以前一樣。那個女孩已經要放棄一切了說。」

「你的廢話越來越多了。」

被念了的七郎次笑了下,開始閃避敵方攻擊。

這麼多年下來,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當身體成為機械後,連心靈也逐漸被機械所支配,最終成為玩物。雖是敵人,畢竟也曾同為武士,保留最後尊嚴的作法,就是讓他們解脫吧!唉呀!看來工作還真多啊!

對一個地方放太多感情,是危險的。攻進昔日的指揮本部,所有感傷情懷早已隨著那日的撤退命令一同拋在傷痕累累的空中,只是處於某些再熟悉不過的空間時,仍無法保有以往的冷靜。因此當金髮副將被忠心侍衛長所挾持時、紅衣刀者被瘋狂後生給連累時,情緒都彷彿被高高懸著,俯視其下混亂局面,無即反應。


* * *


──……為了什麼上戰場?

──殲滅敵人?太多了,吃力不討好!報效軍國?有用嗎?掌權者感受到什麼?為正義?我沒這麼高尚的情操。

──……廢話真多……

──喔!

──活著……無論如何……

──……了解。



當初是那一句話讓七郎次從鬼門關前逃了回來,接受雪乃的幫助。看似悠閒的擔任螢屋的守衛,實則從未忘記烽火連天的那段歲月。

絕口不提,毫無關聯,五年流得比任何流水都快,眼下所接受的溫暖不知不覺中和了嗜血的那一面。七郎次有時不禁會想,哪一天勘兵衛大人順利從戰場退下來,也會過著如此平靜的生活吧!

都是久經世故風霜的人,雪乃求一個可靠胸膛的心情他明白,但那種承諾他給不起。「七郎次」也只是螢屋的客人,不過來得突然了些,住得久了些。

人都只有一顆心,而他的心,已經不在了。

那時沒給那人的答案,他暗自覆誦了無數次。

──為了與您,一同站在戰場上。



半瞇起的眼睛猛然睜開,美麗得如同水琉璃的藍眼綻放身邊女人從未見過的光采,那是長久等待後的狂喜與深切的信賴和希望。

「看起來很有精神嘛!七郎次。」一個不甚清楚的白色身影站在梯腳,卻不像是客人。

「真是好久不見了!」自然而然地,七郎次站起身訝道。

「看在這麼久不見的份上,可以借一點時間嗎?」

「小事一樁。」

「要給你添麻煩了。」

像曾經的每個歸來日子,深切望向那個人,而後是從暗處走出戒慎的一群人。

「大家趕快進來吧!」露出的笑容,是傳說中能讓整個部隊在補給不足的衝突中乖乖溜回崗位的,不可違逆的淺笑。

雖然事後有人透露,副將大人手中的長戟更為雪亮。

認識了不少意趣相投的夥伴,諸如開朗細心的平八、幽默豁達的五郎兵衛、刀法精湛的久藏。同樣自大戰存活下來,大家都有隨時犧牲、把握當下的熱情。不可否認,這場仗雖悲哀,卻打得很痛快。



「這次沒有軍令,只有我們的信念。」勘兵衛低聲說道。

不怎麼合時宜的呢喃困在離村莊不遠的長林古木裡,摻雜著閃動月光錯落在相疊人影上。

雙手攬上肩頸,鋼鐵與皮膚久違的觸感使兩人不由得顫了顫。流燦金髮輕揚著散落在寬闊胸膛,靈動如水的眸子淡淡掃過麥色虎軀,而後略略蹙眉道:「您……瘦了。」

淡淡的低頻聲音響起:「這是你的責任。」

愣了愣,唇角揚起,輕輕地吻上堅毅臉龐,「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吧!」

難耐喘息撩動夜裡私密的記憶,那是屬於他與他,交纏一生的情迷。


* * *


在炮火、閃光、鮮血、汗水和金屬交擊聲中,自混亂戰場存活少不得那麼點機運。能不能再見面,全是未知。

又倖存下來了。七郎次自嘲著拾起只剩晴天娃娃的柴刀,環顧四周狼藉。

生命消逝是很容易的,只要刀一斬,機械也好生物也罷,沒有什麼例外。只是這樣得到了什麼?犧牲真有其必要嗎?

人與記憶,都是無可取代的。



秋收前七人鬼鬼祟祟地來;過了冬,卻剩三人正大光明地離去。怎麼說,這場仗是打贏了。

贏的是農民。勘兵衛說,他們不過是完成任務而已。

戰爭中的皮肉傷也早復原了,武士最不缺的,是傷痕啊!

這段時間不自覺想了很多,無論是已逝去的人或相遇的機緣,死如鴻溝隔絕了一切希望,再說些什麼等待都枉然。只是一口氣,現在會有什麼差別?

「七郎次。」

「是!」陷入沉思的七郎次回過神,看向聲音來源。

「……走吧!」

「了解。」七郎次起身,隨著男人的腳步而去。

輕盈如棉絮的雲朵飄在晴朗藍空,湛藍澄澈的天幕令人完全無法與之前的滅村危機聯想。陽光與和風輕輕掃過七郎次坐過的位置,而後拂向了在前的五座小土丘,與殘破不堪的刀。


刀,是武士的象徵。某個不死心的孩子纏問了每位武士大人,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異。那是個性、理想與希望的具體呈現。只要刀握在手裡一天,就不能放棄身為武士的自尊。

至於傳說中守護白米的七位神祇,相信會永遠留在神無村民的記憶裡。




說到底,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看到如此快樂耕作的農民吧!

於武士來說相對陌生的泥土味高高揚起,充滿活力的歌謠響徹了整個村落,長年來的恐懼被消除,再沒有鬱鬱不樂的理由了。

一切都結束了。向村中長老道別後,勘兵衛與七郎次轉身離去。武士的時代早已不復,拋棄原有身分重新生活,並肩而行的兩人終於有了為自己而活的感覺。

「得來不易啊……,這種相處機會。」七郎次感嘆道,再沒有其他事物干擾,只有兩個人的世界。

「接下來的日子不是嗎?」

「嗯,說得也是。」七郎次點點頭,又道:「不過也真諷刺,失去平八他們令人難過,卻是如此才能跟您一起……」

「有太多事情是無法說如果的,」勘兵衛忽然道,「但我認為,不管以什麼形式,注定的仍不會改變。」

「嗯?」

「五郎兵衛、平八、久藏、菊千代與我們打過人生最後的戰役。認識他們,不會是偶然;而你的追隨,也不會是巧合。」

「是……」七郎次不禁支唔著。

「既然你在這裡,便不需想太多。無論戰時如何,你仍會是我的『老妻』。」男人攬上了他的腰,低低說道。

「還有……武士不會輕易對命運低頭的。」

「我知道。」回想起過去的日子,七郎次偏首靠上男人的肩窩,微笑道:「所以哪一天,或許會在世界的某一角落遇到他們。」

對死有所覺悟、有所手段,如此才是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武士。期待重逢有絕對足夠的理由。

「……七郎次。」男人有些遲疑地又道,「那時你說『我很辛苦』,為什麼?」

淡淡的笑聲響起,七郎次道:「您總是一肩扛起所有責任,身為部屬的我怎能不多替您分擔些呢?您到哪裡,我就跟隨到哪裡。」

停下交換了彼此的氣息,兩人重新上路。

「想去哪裡?」

「先去跟雪乃說一聲吧!戰爭已經結束了。」

「也好。」

清盈的話語彈跳在行來之路上,風和日麗彷彿是往後的寫照。

未來,會這樣一直走下去。


06/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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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少淵^^
第二篇勘七文終於打完了〜〜(歡呼)
話說秉持著對堪七的熱情,淵在《源》結束後不久又完成這一篇,
又是創新紀錄.……
不過這一篇在寫作中卻沒有前一篇那流暢的筆感,
怎麼看怎麼怪。因此某些地方可能會不太合情理,還請大家多多見諒(拜)
可以的話指出來讓淵知道,好讓這篇能更加完善^^b
陸陸續續想到了其他題材,勘七還會在淵未來的創作上佔很大的部份(笑)
還請大家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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