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發完一輪壓歲錢空閒下來，也已經是深夜了。在年前的最後一個晚上，每個人都準備了諸多節目打發時光，在燭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等人精心製作的料理之後，三三兩兩各自拉去喝酒唱歌，輩分小的向前輩領取年玉，有承包了所有刀劍男士壓歲錢的小烏丸在前，就連平安刀們也心安理得拿了一份厚厚的紙封，然後彼此互相調侃。
髭切發到連弟弟身上預備的份都摸了出來，而從三日月宗近手上領到的都是狐狸造型的甜豆沙餅，他笑瞇瞇的模樣讓人把所有疑問都壓了下來。因為胡鬧被當成插瓶的某位男士還殷鑑不遠，不需要追根究柢，反正年玉也是討個彩頭而已。
整個本丸都熱熱鬧鬧的，迎接這一年裡最大的節日。大掃除過後乾淨整齊的本丸四處擺放著各人所製作的年飾，花式各樣百出。隨著時間經過，這個本丸的規模也越來越大，從最開始只有數人守望相助，到現在一旬都不見得輪得上一次內務；當戰力成倍成長時，因著歷史淵源而態度對立的刀劍們也確實造成了審神者一定程度的困擾，不過在反覆回顧過往之後，大多人也接受了這個現實：能夠成為他們這樣的存在，使命是遠比主命更重要的任務。
三日月宗近跟審神者隱約提起過這一點，正任為近侍的壓切長谷部便差點沒翻臉，而比他們年輕太多的審神者若有所思，最後接受了這個可稱為叛逆的觀點。
在這漫長的年歲裡，他們早已從各自的思辯中證明了自己存在的必然性。
對三日月宗近來說是如此，對小狐丸來說更是。
當小狐丸端著一桌酒食回到房間時，兩袖空空的三日月宗近已經坐在榻榻米上自己跟自己玩著花牌，他抬起頭來驚喜地哦了一聲，拍拍身旁的位置要小狐丸坐到這裡來。小狐丸帶來了一瓶溫得恰到好處的清酒，和幾碟易消化的小食，毫不客氣地在三日月宗近的身邊坐了下來，然後展開了溫暖的大氅將三日月整個攬進懷裡。
「喔，哈哈哈，甚好甚好。」某人順勢把冰冷的雙手環上了另一人的腰間，落落大方地享受起他專屬的暖爐來。
「你啊。」小狐丸搖了搖頭，理所當然地包覆住三日月宗近冰冷的手腳，於是這毛茸茸的狐狸登時就變成了兩倍大小。
「又過了一年呢，小狐丸。」三日月宗近任憑那些紙牌散落一地，他抱著於當下此時此刻最重要的存在輕聲說，「雖然每年都要感慨一次，但果然能與你重逢真是太好了。」
「只是過年的時候才感慨嗎？」小狐丸笑說，「我可是時時刻刻都感謝把我召喚出來的主人喔。」
他們交換了杯溫酒，慢慢啜飲流淌在齒間的甜蜜，然後某個老人堂而皇之地打了個呵欠。
「醒醒，還要守歲呢。」
「年年歲歲，也都這樣過來了。」三日月宗近調整了下姿勢，枕在小狐丸的膝頭上，「不然這樣，你連我的份一起守了吧，然後我明天再向神明祈求豐收。」
「你不是不下田的嗎？」小狐丸好氣又好笑地說。
「人嘛，能吃飽穿暖最重要了，能少打多少仗啊。」他拉緊了小狐丸蓋在他身上的外套，咕噥著說：「更何況不是有你嗎？整個戌年就靠你啦，小『犬』丸殿下。」
小狐丸捏了捏眉間，放棄爭論狐狸跟狗的區別。
午夜時分，108下的鐘響悠悠傳遞過來，那是由本丸中的僧侶們一齊敲響的鐘聲，驅散了往年的不如意，迎接來年的祝福，說著要睡了的三日月宗近睜著眼，慢慢數著他們兩人與鐘響逐漸合拍的呼吸頻率。
這已經是他們所能得到，最平靜的美好了。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誰都不知道下一個來年會是什麼樣子，而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這個本丸神奇的存在之上。
是誰遺失了自我，又是誰只剩下傳說，還有誰只留下美麗的軀殼，卻飲不下一滴血。三日月宗近舔濕了小狐丸的手指，讓他將自己開膛破肚，在最深的地方刻留自己存在的證明。
與歲月無關，僅僅是作為彼此的依存。
並永永遠遠能向對方說這麼一句：「謹賀新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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