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3日 星期二

[小狐三日] 練習曲 (7)


  當三日月宗近終於能夠起身下樓時,聽到的便是〈水邊的阿蒂莉娜〉這首古板到爛大街的情歌曲子,到底是哪個傢伙這麼惡俗?三日月宗近憋著笑,他挪著有些無力的腳步來到客廳,看到在他從小彈的那架直立式鋼琴前方,正坐著個並不那麼陌生的寬闊背影。


  好像無論何時見到他,都是這樣溫柔而深情。

  流暢而優雅的樂聲從那靈活的十指下躍出,優美的音符流淌在整個空間裡,迴響著某種昭然若揭的曖昧心思。三日月宗近輕咳一聲,那埋首在鋼琴前彈奏的男子聞聲轉頭看到他時,從那雙驚喜的紅眸中散發出彷彿初出旭日般的耀眼光芒,光彩奪目得好像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三日月宗近發現自己的臉似乎不受控制地紅了。

  「鋼琴王子都已經老啦,你還在彈這些老掉牙的曲子嗎?」於是他板起了臉,先聲奪人地說。

  「我還會彈更老的曲子喔,像是〈K. 545 in C major〉。」那個白髮的新任鋼琴王子笑了笑故意說,他手下的變奏一轉,就接上了某首經典輕快的鋼琴奏鳴曲。

  「你把我當成是發育中的小孩子嗎?」三日月宗近橫眉冷豎,擺明了就是要挑出毛病說。

  「嗯……想要叫醒睡美人的話好像是個不錯的方法。」他眨了眨眼,俏皮地說。

  「哈、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扶著鋼琴的邊緣,一手並不那麼明顯地壓著小腹,向小狐丸欠身說:「恕我補上遲來的自我介紹。學長好,我是聲樂組的三日月宗近,現職男中音,請多多指教。」

  「我是小狐丸。」小狐丸溫柔地低聲說,他那彷彿要溺死人的深情目光讓三日月宗近不太自在,「鋼琴組,大概是個α。」

  「那麼我好像是個Ω。」三日月宗近把這個話題輕輕地帶了過去,「是我的兄長邀請你來的嗎?真不好意思,他們就是喜歡小題大作。」

  「我是自願過來的。」小狐丸雙手離開了琴鍵,拉住了隱隱想要退開的三日月宗近說,「三日月,你差點就撐不過去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自己來得及時。」在三日月變臉之前小狐丸接著說,「雖然我也不懂發生了什麼事,但好像有我在這裡,你就能好起來,這樣對我來說……就夠了。」

  「三日月,我能夠聞到你的味道。清甜的,就像在朝露中綻放的第一朵花,那麼乾淨、清澈,還有一種淡淡的苦味,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但是……很好聞。」他握住了三日月的手,那雙剛摸過琴鍵的大手溫暖且乾燥,指腹有層軟軟的薄繭。「我會努力當一個好α的,三日月,你願意接受我嗎?」

  三日月宗近垂首沉默了好一會,最後輕輕地笑了一聲,掙脫了小狐丸的掌心,「對不起,可以請你從我的鋼琴上下來嗎?」







  「三日月,很高興認識你。我最大的優點就是頭髮摸起來很舒服,你一定會喜歡的。」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刻,他微微笑著說。



  那個男人即使被拒絕了也沒有生氣,甚至沒有被利用完了的自覺,三日月宗近光想到這一點就感到一陣氣悶,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呢?好像欠了他人情的不是自己一樣。

  「三日月,你不喜歡他嗎?」在小狐丸離開三条家後,今劍輕聲開口問。

  事實証明小狐丸果然是三日月宗近的特效藥,小狐丸在三条家住下的第二天,三日月宗近的狀況就有了明顯的起色,雖然岩融和石切丸依然聞不到屬於他的Ω的味道,也幸虧如此,他們兩個才能夠繼續照顧他。

  小狐丸無所事事,他雖然沒有被禁止對外聯絡,但每天只是反覆的練琴,簡直把三条家當成了他的個人琴房,他彈奏一首首優美的樂曲,希望能將他的心意送到三日月的耳邊。

  如果這輩子需要跟一個Ω在一起,他希望那個人就是三日月宗近,無須理由,毫無道理,只要能夠獨佔那個在夜裡閃閃發光的月亮,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從事情發生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慶幸自己不是個β。

  但三日月宗近拒絕了這個邀約,「我沒有不喜歡他,只是今劍,我知道我遲早得跟個α搭夥過日子的,但……不應該是現在……怎麼會是現在呢?」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前幾天我還是個擁有全世界的β,今天就是只剩下一個選擇的Ω了?就算是要當個Ω,也不該是只能依附α才能活下去的Ω吧?」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才剛要畢業,才正要發展自己的事業,怎麼會一夕之間就變成這輩子都離不開α了呢?」這一切都太荒謬了,「就算不是小狐丸……」他頓了頓,「也該還有別人吧?」

  「我知道我是在遷怒,但……至少,我也該有選擇的權力吧?」有的Ω寧願打一輩子抑制劑也要維持單身生活,有的Ω歷經風帆後才找到想要的那個α,甚至有的Ω的愛人只是個β……雖然這些都是少數,但至少他們活出了自己的生活。單單只是選擇伴侶這件事,難道就要困住他三日月宗近嗎?

  「我期待了這麼多年的新生活才剛開始,還不想結束呢!」他展顏一笑,安撫擔憂的今劍,撇去那些陰翳般的自我懷疑,剎時間又是那個自信大方的三日月宗近了。「我不要在家裡待一個月,快叫石切丸想想辦法!」

  要不是石切丸說過三日月已經沒事了,他肯定會把這大小孩塞回床上。見多了這種自欺欺人,今劍搖搖頭嘆了口氣,放棄試圖進一步勸說,隨便三日月宗近鬧騰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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