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11日 星期二

【瓶邪】同心環(十八)


  「雲頂」雖然消失了,但他們所留下的傷害還在。小花帶著解霍兩家的人馬前往西部,跟隨線索在高原上廢棄的老醫院裡發現霍玲生活過的痕跡,並在地下的檔案室裡找到一卷早已無人使用的古老影帶。他和秀秀看過內容後相對一眼,決定把這卷影帶銷毀不讓消息流傳──黑色的長髮蜿蜒了一地,蒼白的女人癡癡地抬起頭來──那是霍玲精神崩潰後在地上爬行的影像。



  雖然出發前便知道霍玲凶多吉少,但這件事絕不能讓霍老太知道。

  同時他們得到了同為老九門第二代,陳文錦留下的筆記。陳文錦是陳皮阿四的女兒,也是陳家選定的受試者,為何她可以從那場實驗中倖存?並且從筆記中看來,陳文錦十數年來都努力獨自追查,試圖從這一切的背後挖掘出真相。

  她似乎……沒有得到實驗導致的後遺症,為什麼?

  他們一路追到了高原上的荒漠,塔木陀。裡面有一座史前古城,陳文錦的蹤跡一直延續到深處去。令人意外的,他們竟在那邊見到了吳三省。

  小花知道吳三省失蹤一段時日,沒想到竟會在這種偏僻的地方見到他。一陣子沒見,他的脾氣變得相當暴躁,獨獨對小花還能好聲說上幾句;他們的目標都是找到陳文錦,於是小花和秀秀一合議,決定暫時合作。

  在這個偏僻的大漠中,能多一個盟友也是好的。

  當地人的嚮導到古城外就不肯再進去了,說那是惡魔住的地方,人類不能闖入。他們也不勉強,把嚮導留在營地接應,一班人整備後就出發尋人。

  小花事後回想,這或許是當時他最錯誤的決定。

  蛇沼鬼域,史前遺跡。一個千百年來與世隔絕的盆地,保留了許多上古兇獸,他們折損了非常多人手,與刀槍不入的大蟒蛇爭鬥、和劇毒的野雞脖子拚命,還有所有土夫子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屍鼈。

  陳文錦那女人就這樣一直引著他們到盆地中心的古城深處,在那裡小花終於知道了雲頂對老九門第二代實驗的真正後果,和長輩們竭力隱藏的真相。

  還有陳文錦自己推測出來的,這個世界的連繫與起源。

  這一切聽來都太過匪夷所思,但是當小花親眼看見那塊巨大的黑色隕玉時,便接受了所有的可能性。他甚至暗中慶幸,還好來的不是吳邪,以他的能耐或許根本無法走到這裡,也無法接受他一直以來所敬愛的三叔原來不是一個人。而他,也總算知道了父親的下落。

  他們出去後元氣大傷,在高原上修整一段時間才回到家。那幾日的經驗猶如在地獄走了一遭,然而現實的變化更大,小花才想要找雲頂公司算總帳,便聽說它已經垮台了。

  毫無預兆、不知原由,雲頂很快撤出大陸,連個子公司都不留,彷彿一夜間走得乾乾淨淨,想報仇牽怒或許都無從著手……又或者已經有人替他們代勞了。小花還記得吳邪那個強大的機器人,也知道它被回收維修,要說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或許跟那個機器人有所關連。

  即使陰影還在,但老九門終於完全擺脫了雲頂的控制。

  小花沒有貿然去找吳邪,不提吳邪可能還記恨他,解家的事務也不容他輕鬆。雖然知道父親還在人世,但人早已不是那個解連環了。到頭來他還是支撐一個家族的,解家當家。

  霍老太聽了他們的回報,沒有表露出太多悲傷,不過對秀秀更加嚴格了,想是終於放下了多年的念想,要認真培養秀秀成為霍家下一任的頂樑柱。

  這一連串變故,吳邪都要到日後才知道。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是苦等了一個月的外勤工程師終於來了。



  只有分離才知道思念能把人逼瘋到什麼程度。接到工程師主動聯絡的消息時,正在店裡招呼客人的吳邪差點打翻茶杯,正待價而沽的字畫僥倖逃過一劫,他心中暗罵王盟那小子怎麼把通話掛了,也不管剛才是誰要人別打擾的,原本想要大宰一頓的肥羊就這樣草草放過。滿面笑容將人送走後,回頭吳邪就黑著一張臉跟王盟要電話。

  工程師的聲音聽起來是個油滑的中年人,聽完吳邪的退貨更換訴求後直說簡單,包在他身上,跟吳邪約了個到府檢修的時間,便結束了通話。

  剛被訓一頓的王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問:「老闆,你是什麼東西要修啊?這麼重要。洗衣機嗎?」

  「貴重家電。」吳邪開了個玩笑,不理王盟有聽沒懂,自己笑了起來。

  對啊,一個丟出去給富婆包養,可以賺進他小店幾倍收入的貴重電器,就這樣被他放在家理生鏽……真是暴殄天物。但不是370他就不要,這是吳邪的執著。

  人類之所以複雜,正是因為情感。因為投入了感情,所以再也不要別的替代品,就算β-1才是完美情人系列、就算它的行為體貼細緻、外表一模一樣,但終究不是那個陪他夜奔、殺出重圍的機器人。他的心已經在370身上,370是無可取代的。

  這一個月來,二叔都沒有再管過他的行動,胖子來找過他後就不見人影,聽說解霍兩家集結卻鎩羽而歸,元氣大傷;而吳邪的內憂就是家裡那個新好男人β-1,再讓他繼續跟β-1同住一個屋簷下,還不如去把三叔找回來比較有建設性。

  工程師下午三點準時前來,吳邪早早就叫王盟下班回家,避免他看見什麼奇怪的畫面。

  來的是二個男人,一個戴著墨鏡高高瘦瘦,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另一個則是中年發福還禿了個光頂的猥瑣大叔,兩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是機械工程師,像騙子還多一點。

  吳邪疑心上來,問了句:「兩位師傅有帶公司的工作證嗎?」

  禿頂中年放下手中的工具箱,笑呵呵地跟吳邪握手致意,一邊掏出了懷中的吊牌在吳邪面前一晃而過:「當然,當然。吳先生幸會,敝姓張,希望今天的服務評價您能給我們打滿分才是。」

  「張師傅您好……那這位是?」禿頂中年過於熱情,握著吳邪的手就搖個不停,吳邪好不容易抽出來,看向站在一旁男人問。

  「這是小齊,我的助理。」大叔哈哈笑說,「放心吧,不管吳先生的機型出了什麼問題,我們都一定能處理好。」

  「很簡單,我要退貨,換回原本那臺。」吳邪把他們兩人往樓上帶,推開房門時,聽到聲音的β-1迎出來,跟他們打了個照面。「就是這個。」

  「這機子,小夥子不簡單啊!」禿頂中年向吳邪看了意味深長的一眼,「怎麼,功能不夠好,不滿意嗎?我可以幫你加強輸出功率喔。」

  死禿子,說得好像是我欲求不滿一樣。吳邪在心中暗罵,「我沒用過,這是人家送的,我不要。」

  「這麼可惜,用我一年的工資還買不起一條腿呢!」

  大叔剛遺憾說完,那個助理開口笑說:「老張你想買也沒戲啊,誰不知道這是限量的呢?」

  「欸。這小子怎啦,我檢查看看。」大叔尷尬地笑了笑,朝β-1走近。

  不管β-1原本要做什麼,從吳邪進門起它就像當機一樣呆呆站在原地,這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吳邪有點擔心地看那兩人合力將β-1抬放到地上,然後那大叔不知道在β-1的耳後做了什麼,竟一抬手就把β-1的臉皮撕下一半,露出了個圓滾滾的金屬腦殼。

  「吳先生,接下來還是請您迴避比較好。」大叔頭也不回地說,嚴肅的口吻跟剛才的輕挑形象差異太大,吳邪竟有點怔愣。

  助理笑笑地跟他解釋:「這畢竟還是機器人。一般人可能會反感,吳先生您還是在一旁等吧。」

  吳邪搖頭,再恐怖的畫面他也看過了,這種程度還嚇不倒他。

  那大叔也不理吳邪,兩人拿了工具就開始拆卸β-1,吳邪忍不住問:「有必要這樣嗎?」

  「當然,」大叔說,「檢查線路是否出問題,機器不會無緣無故當機的。」

  「都是有原因的嗎?」看這兩人老練的手法,吳邪才終於確信他們是機械工程師。他就怕雲頂又派什麼人來忽悠他,那就太過分了。

  又等了好一陣子,才聽大叔一聲「好了」,吳邪端了三杯涼茶過來,「天氣熱,師傅辛苦了。」

  「哪裡,哪裡。」他們站起身來接過杯子,助理道聲謝就把飲料喝了乾淨。

  「那它為什麼還躺著?」吳邪看已經恢復外觀的β-1問。

  「吳先生您不是要退回去嗎?」大叔驚訝問,「為了方便就保持關機狀態。還是您改變心意了?」

  「當然不是。」吳邪連忙說,有幾個違和的地方讓他覺得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出來。

  大叔又說:「當初包裝的盒子還留著嗎?我們直接搬運回公司。」

  吳邪點頭:「紙箱還在。」

  他到倉庫把拆開的紙箱拿出來,那兩名工程師手腳麻利地把β-1裝進去,將紙箱抬下樓,放進他們開來的小貨車裡。

  大叔跟他握手道別,呵呵笑說:「之後再把吳先生您要的貨換過來,希望客服連絡您時,要給我們打滿分啊!」

  烈日下人人滿頭大汗,禿頂大叔那雙大手握上來時卻乾爽得不正常,吳邪頓時想到了那杯被放在桌上沒喝過一口的涼茶,和大叔對他家擺設的熟悉、別有深意的談話……

  「等等!」吳邪開口叫住正要上車的兩人,對著大叔停頓的背影,聲音急切而焦急,「370你給我留下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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