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7日 星期五

【瓶邪】 同心環(十六)

  曾經被拆得只剩下金屬線路結構的370,已經重新填回了人類外觀,躺在平台上的姿態沉靜得好像只是陷入睡眠,恰巧與忙得焦頭爛額,負責它的第一線工作小組成了明顯對比。

  雖然成功將資料庫拷貝出來,但因是以前所未見的編碼寫成,團隊仍暫時無法破解讀取,自然無法取得內容,形同無物。遭受無數挫折的工程師恨不得把這些都研究透了,看看把370做出來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進度落後,上級很是不滿,為了這個研究,大領導已經等了二十多年,時日所剩無多,讓他們更加沒有耐心,已經沒有時間了。工程師也很冤枉,他們都是各國應聘來的一流人才,偏偏在這個機器人上屢次碰壁,就好像有人故意阻撓他們,不願洩漏這機器人的秘密一樣。


  這些年來他們也想了很多替代方案,最終目的是將人類意識複製進硬體以達到永續效果。多次失敗後他們發現了問題所在:人腦的思考太過複雜,現今的技術還無法做出完全承載的無機物。

  於是矛頭又回到這個領先科技好幾年的人造物上。

  其實他們真的不冤,有一股力量在雲頂存在了很久,埋藏得很深,從最初裘德考建立公司就注意到他的目的,並進而加以阻攔。370原本是要交給他們,卻被裘德考捷足先登,拿去進行滿足私慾的研究。最初的約定被破壞,使得他們不得不暗處潛伏,阻止裘德考得償所願。

  從古至今,追求那個目標的人太多,他們家族的使命便是保持平衡,不讓打破生老病死這個輪迴的人出現在世上,或曰:長生。



  小組成員都下班休息了,留下張姓組長仍在整理資料,一直以來他都是工作團隊中最勤勤懇懇的一位。其實在這個單位工作吃力不討好,沒有明顯業績又經常承受上級的遷怒,畢竟無論是誰不得不養著一批米蟲,心情都不會太好。也因此組長這個職銜等同了替死鬼,動不動就被撤換,甚至在公司內部榮獲「最不想升遷」的寶座。

  現在這個組長個性謙和,工作能力也強,頗得全團隊的信賴,每個人都希望他能夠做久一點,能多頂些領導的怒火也好。

  這種獨攬大權的情況正好讓他有機會安排計畫。

  「Zero?」他按下麥克風,向隔離室中的370說。

  原本是關機狀態的370竟開始運轉,它睜開眼睛,冰冷的目光更勝從前。

  它從檯子走下,門沒上鎖,它進入消毒室拿了套乾淨衣服穿上,來到另一邊的實驗室,與組長對視。

  「已經在分析資料庫了,就算吳邪再怎麼厲害,也禁不起超級電腦運算,破解是遲早的事,我拖延不了太久。沒有時間了,得趕快行動。」出乎意料的,組長竟與它商量起來。

  370點頭,說了句:「給我接口。」

  「啊?」組長隨即反應過來,從旁邊拉出一條連接線來,370拿來就插入手腕上的接口,過了幾秒後便拔出丟到一邊。

  組長跳了下眉毛,說:「你放了什麼,至少給我個能交代的藉口。」

  370說:「隨機性混亂蠕蟲。計畫是?」

  「首先,必須破壞移植裝備。」組長聳了聳肩攤開一張圖紙,指出上面的位置,「根據估算已經完成八成,不過老頭子等不了幾天,很有可能這陣子便使用。不能由你出手,我已經找好外援,只要能癱瘓電力系統三天就夠了。」說著,組長取出一個小金屬箱,「這裡面有三套外皮供你使用,一套是『張起靈』的備用,另外兩套是雲頂的內部人士,人都在國外,不用擔心穿幫。身分資料都在裡面,使用時讀取就可以了。能讓你暫時避人耳目。」

  370接過箱子打開查看,選了套出來便開始「換裝」。

  在370忙碌的時候,組長又補充說:「他們送了個β型號過去,根據回報會在下次例行檢修時送回。反正也撐不到那個時候了,還是你想辦法處理掉它吧。」

  370點頭。此時的它看起來是個毫不起眼的瘦弱青年,再開口聲音也變得怯弱畏縮:「你們盡快撤離,這裡很快就會不安全。」

  「放心吧。」組長揮了揮手,「如果你還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連絡我。」

  370走出實驗室,混進來來往往的研究員中,往戶外走去。



  組長猜對了一點,裘德考已經失去耐心:但沒料到的是他會這麼心急。當370前去準備動手時,一個坐在自動輪椅上乾癟老頭通過安檢,裘德考竟大駕光臨這個秘密研究所。組長接到消息時已來不及,平台上擺的是他做的複製品,裘德考來巡視了一圈,對著超級電腦破解的進度點點頭,然後就直接前往同步裝備的整備室了。他已經迫不及待要來接受新生命了。

  就算成功率只有1%,他也會賭下去,反正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370來到研究所的獨立發電機前時,一個帶著墨鏡的男人已經等在鐵絲網門前,他歪著身子向370招手,在臨近夜晚的黃昏時刻,也不知看不看得清楚。「又見面啦!」

  370沒有理會這個招呼,瘦弱的研究生吃力地扛著大箱子走來,開口已是原本那冷峻的聲音:「你打算怎麼做?」

  「自我介紹,我是黑眼鏡,叫我瞎子就好了。」瞎子無視370的態度,自顧自說了身分。他在370嚴肅的目光中咧嘴一笑,總算說了正經事:「我不打算做得太明顯,畢竟是前東家。最好能弄成自然落雷的樣子,你辦得到嗎?」

  370看了下萬里無雲的天空,說:「不可能。」

  「嘖,」瞎子完全不意外這個回答,他笑著拋了個小型按鈕給370,「這裡我已經裝了微型炸藥,50米以內都可引爆,有一分鐘的逃脫時間。房子裡有備用電源,總開關在地下室,如果能同時斷電,便可對線路造成損害──我倆誰去哪?」他毫不在乎地說。

  370頓了下,它開口:「把你的通訊碼給我。」

  瞎子一愣,很快報出一連串數字,在370連接測試成功後,感嘆了句:「真是方便的高科技啊,哪天我也去搞一架?」

  「你留在這裡。」370又扛起箱子回頭,「30分鐘後,同步連線行動。」

  這是要深入虎穴的架勢啊。瞎子在心裡感嘆。當時撿回來那個破破爛爛的廢五金,變成這樣一個大活「人」,實在太神奇,冷冰冰的一點都不有趣;還竟然有人不計方法想變成金屬人,只能說天下無奇不有。

  其實他原本也不想攪和這破事,只是還有個東西留在他那裡處理不掉,當時好奇撿起卻成為累贅,倒不如把燙手山芋還回去;而前東家做事又太過分,就當成他是為家族出一口氣也行。

  嘿,家族。

  這個消失很久的詞出現時,瞎子自嘲了下,他已經單幹非常久了。他走向已經安排好的逃生路線,有輛越野車藏在50米外的樹林裡,會是個很好消磨時間的地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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